一直轰隆运转的战斗机器,在这狭小的座舱内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。
座舱转至最高点,浓郁的夜色一点点吃下了连接海平面的夕阳。陆池的余光投向郁远,久未离开,仿佛窗外的万千壮观美丽,不及眼前人丝毫。
郁远眼眸明亮,消失的余晖似乎在内升起,远眺窗外的侧脸被光勾勒得柔和,如要化在光中。
陆池的呼吸一时局促,嗓音喑哑:“哥,下次……我们再一起来吧。”
郁远从他昳丽的脸上觉察到瞬逝的紧张,他没有立刻回答,几秒后才笑道。
“好。”
游乐场的次日,郁远就把赌注用了。
他昏君似的支着一只脚,躺在沙发上吃葡萄看电视。陆池憋屈地缩在他脚边,仿佛随时等待传唤的太监。节目不是他的菜,只能暗戳戳地谋划如何弑君。
郁远一踩他的肩:“去,给哥哥倒杯茶,温度20,3块糖。”
陆池嘶了一大口气:“你别太过分!”
“温度20.1,3.5块糖。”
趁郁远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前,陆池黑着脸奉旨去了。背对时,他奸诈一笑,好机会,下个毒!
浑然不知危机的郁远看到手机有来电,诧异一秒,接通了。
“蝴蝶?”
“你好,鬼鸮,”蝴蝶礼貌道,“不好意思,打扰你了。蝴蝶给你发了信息,但你没有回,蝴蝶又有点急……你方便和蝴蝶多换几天班吗?”
郁远脑内检索未来日程:“方便。”
“谢谢,蝴蝶欠你人情。”
“什么欠不欠的,互帮互助,说不定以后我也要拜托你呢。”
蝴蝶从不以“我”自称,郁远一开始觉得他很怪,慢慢才觉得人不错。换班申请刚通过没多久,就给他发来了一份七区注意事项,待他落了地,还贴心地告诉他七区哪里有好玩的,好吃的。很快,他也得知了蝴蝶的能力缺陷是精神力枯竭后会出现副人格。
副人格性格顽劣,出来必闹事,得罪人,然后让蝴蝶醒来擦屁股。好在副人格无法接收主人格的记忆,蝴蝶便以代号自称,以表示现在是本人,粗心的副人格至今未察觉这一不同。
陆池回来见郁远笑盈盈地不知和谁聊天,一阵烦闷的情绪在胸口乱窜。他啪地放下水杯,吓了郁远一跳。
郁远一拍他的腿,目光犀利,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却仍温温柔柔:“……好好,嗯先不聊了,回见。”
“谁啊?”陆池幽幽地问。
“朋友啊,”郁远莫名心虚,将遥控器往他怀里一塞,又顺手揉了把头,“乖,我和你爸说点事,你调自己看的。”
他得让陆何宁别买自己的回程票,顺便再聊聊十三区的事儿。
陆池捂着被揉乱的头发,表情难以言喻。乖?而后就这么把他丢在这儿了?还让他调台看?像主人出门前得用玩具分散小狗的注意力一样,他哥拿他当啥哄呢?
陆池没调台,也不可能乖,坐立难安了会儿,跟了过去。
到了紧闭的门前,他鬼鬼祟祟地贴耳偷听,一串字眼断断续续传来,什么“区域”“工作”“调动”,应该是在谈郁远的实习?
直到“离开”“不回去了”等词从郁远口中出现时,陆池难以自持地握紧了拳。
郁远不回去了?
郁远要离开他了?
陆池俊美的容颜霎时扭曲,某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他愠怒不已。他沉默地站在门口,睫毛密密匝匝打下阴影,混沌的怒火在死水般漆黑的眼瞳中静静燃烧。
郁远和陆何宁谈完话,推门就见陆池低着头,像一座即将喷发的寂静火山,不言不语,十分不对劲。
“你听到了多少?”郁远面露严肃,不快地蹙眉。小孩怎么不听话啊?
“只听到结尾。”
郁远松了口气,十三区是前面聊的,后面他才跟陆何宁说要在这儿多留几天。
陆池模糊道:“你不和我们回去了?”
“嗯。”他自己买票回。
陆池猛然抬头,仿佛遭受背叛般愤懑道:“为什么?!”
“啊?”郁远不明白小鬼怎么突然那么大火气,被慑得声有点虚,“有些工作要处理。”
陆池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失望。郁远真要走了,他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。如果不是他问起,这家伙是不是只会告诉陆何宁?
是打算不告而别,一言不发地离开?
那我是什么……陆池眼眶发红,无法描述的酸痛涨满心口。他风风火火地跑了,全然不理会郁远在身后的呼喊,步子快又重,二楼地板仿佛被震踩得往下掉灰。
“哎——这小鬼又发什么神经?”
郁远摸不着头脑,里屋的陆何宁推着眼镜问怎么了?他摊手摇头,总不能跟人家说你儿子又发癫了。
他不放心地跟下楼,透过落地窗瞧见陆池跨上那好不容易得来的限定款机车,风驰电掣地消失了。
不是说好买来带我一起飚的吗?这小骗子。他搞不懂陆池为何一时兴起飙车,摇着头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,下一秒尽数喷出。
“哎卧槽!谁放的盐啊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