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烟火结束,大家便聚在沙滩甩起年炮,黄白光热闹地交替闪烁,每一阵爆声后都紧接惊喜的欢呼。
郁远坏心眼儿地将炮甩在陆池身后,吓得毫无防备的人差点扎进草丛,爬起来后追着他满沙滩撵。闹到快一点,郁远举手投降,憋出一个哈欠说不行了,我要睡觉了,你和他们玩吧。
陆池呸掉嘴里的沙,还捏着炮跃跃欲试:“你行不行啊,过年不通宵?这才几点?”
郁远隐含埋怨:“毕竟我之前被某人叫大叔啊,所以该养生了。”
陆某人:“……”
互道晚安后,陆池看了看手里的炮,霎时有点儿没劲。几名伙伴见他落单,围上来起哄着让他点,他才在一声声“陆哥牛逼”中重拾兴致。
郁远回到房间,用手机给林峰发了句新年快乐,没过几秒,对面连回了同一张喜庆的花开富贵。
啥玩意儿,网卡了?他犹豫了下,问方便打视频吗?
那头二话不说发来了视讯申请。
屏幕黑布隆冬,郁远不禁怀疑林峰是不是被人套麻袋里了。他借助不时爆开光亮,才模糊瞧见对方晃动的影子。
林峰一直喂喂喂,也不知是在跟他说话,还是在提醒队友哪儿还有怪。屏幕那边电光乍现,而后响起了深魔的痛苦嘶鸣。
“结束了?”郁远问。
“结束了,”林峰找了处亮的地儿,舒畅的笑容释去了不少疲惫,“炸个深魔噼里啪啦的,也算玩上年炮了。”
郁远皱眉,像是习惯了他苦中作乐的心态:“哦……你注意点玩,一把年纪了。”
林峰:“……说什么呢小鬼。”
“峰哥,和谁打电话呢!对象嘛~”
队友们知道林峰父母早逝,亦没有什么亲戚,这会儿见他轻松,不似正经汇报情况,更像在拉家常,都十分好奇视讯那边是谁。
一人问完,其他队友摩拳擦掌着凑了过来,连连捣乱地嚎峰哥脱单了!兄弟们一定不要放过他!
林峰遮住屏幕,不让他们看到郁远的样貌,一脚扫向最近的队友,几分自豪道:“我儿子!”
众人更惊,峰哥也没对象啊,难道是年少犯的错?!
“靠谁是你儿子了!死老头你给我等着!”
哎哟哟,这熟悉的骂声。众人恍然大悟,作鸟兽散,生怕自己进了镜头范围。鬼鸮那小鬼可不好惹,要是说错啥话被他记上,哪回训练就得多挨几下了。
林峰笑得欠揍,一副隔着屏幕你刁不到我的死样,看得郁远恨不得当即打个飞的过去抽人。
“你心情不错啊小鬼,跟陆先生家一起过年很开心吧?”
“嗯——还行吧。”
“嗬,还行还行……”林峰颇有微词,“牙都乐得都快蹦我这儿了,说说,晚上吃什么了?让我这远在外国的老男人听听?”
郁远为报“儿子”之仇,故意拉着声音绘声绘色地报菜名,还编出了些压根儿就没有的菜品,最后露出了回味的流连模样。
林峰就着描述浮想联翩,很快苦哈哈地打断了他:“算了你还是别说了,你猜我在英国分部这儿吃的什么?”
“什么,马铃薯拌土豆?”
“饺子包意面。”
“……”
郁远:“他们是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吗?”
“是吧,”林峰乐了,摸着稍长的胡茬道,“哎别提那破饺……包子了,说回你吧。我听说十三区被你管得有模有样,怎样?你干脆留那儿当监管者算了。”
“啊……?”
郁远真有点心动,但摸不清缘由。
林峰一愣,还以为小鬼会说麻烦死了,想赶紧回九区,结果这孩子竟然在思考留下的可能性?
“你在那儿交朋友了?”
“没有。”郁远即答,脑海嗖地浮现陆池。
这不算,这是他弟。
“答这么快,心虚啊?”
“……你好烦哎。”
林峰识趣地转移了话题:“伤怎样了?”
“恢复得还行,这儿的深魔挺弱的,没耗多少力,”郁远愤愤中又带无奈,“反而十三区那帮家伙整得我焦头烂额……不过,还行吧,他们不算毫无长进。”
林峰似笑非笑,看破不说破:“伤没事就好,新区嘛,是不成熟,难打理。最近挺太平的,没有要用到你的任务,你就呆那儿接着养伤和学管人吧,不然到时候我退了休,你没点经验就接九区,有你难受的!”
一听要继续留下,郁远虽表现得不情不愿,答应那刻却眉目舒展,欣喜藏不住。
他微不可查的变化落在了林峰眼里,男人欣慰一笑,又意味深长地叮嘱几句,才说自己要收队了,挂断了视讯。
郁远呼了口气,这通视讯不仅是他想给远在异国的林峰说声祝福,也是想知晓对方在任务中有没有大碍。
一切平安,真好。
“好咯,老头忙完了,该我干活了。”
郁远活动了下脖子,他来时图方便,没带特调员制服,在身前别了枚象征身份的章,就溜去七区报道了。不知是不是深魔也和年兽一样害怕烟花爆竹,今晚的巡逻风平浪静。
等他结束巡逻归来,已日上三竿。大部分人离开了宅邸,也有些人还在客房休息,大厅有种一夜狂欢后的萧条。经过陆池房间时,他瞅见门没关紧,往里看了眼,发现小鬼睡得像只大海星,四仰八叉的,衣服都掀起了半拉。
郁远蹑手蹑脚地走进去,在床边细细观赏了会儿这副潇洒的睡姿。他叉着腰无奈地叹了口气,将陆池的衣服拽好,盖上被子才离开。
“十!”
怎么又倒计时?陆池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台阶上,没反应过来。
“九!”
他扭过头,身边坐着郁远,抹奶油时消失的悸动立刻复发。
他哥有所察觉,转而看向他,眼底流露疑惑。
陆池被盯得无措:“哥你怎么在……我又怎么……”
他舌头扭结,编不出一句话。可郁远没笑话他,反而伸手抚住了他的脸,身体越凑越近——
凉丝丝的吐息洒在脸上,陆池吓得一激灵,疯狂后仰。
“你干嘛你等等啊啊啊——!”
“咚!”
陆池一头撞墙,疼得嗷叫,睁眼是天花板。
“嘶我草……”他吃痛地吸气。原来是梦啊!他不在院子的台阶上,他在房间里。窗户大敞,冷风入户,梦里人的气息才冰凉凉的。
陆池顶着红扑扑的脸起扯头发。他梦郁远凑过来干嘛?是想挨揍吗?陆池你抖M啊?
可他真想挨揍的话,为什么他哥过来的不是拳头……是嘴唇?啊对!一定是他觉得他哥的拳头不够给力了,所以才梦出郁远要上嘴咬他的戏!
对对对,一定是这样……
“还好我醒得快……”
陆池说完,沉默地盯着自己手心揪下来的几根头发,又嗫嚅着。
“醒那么快干什么。”
他忍不住回想他哥于梦中近在咫尺的脸,既庆幸,又没来由地遗憾,不敢继续剖析此刻的心情。
郁远只在七区换岗半个月,没分得太重要的工作,无非基础巡逻和设备检查。
本该毫无波澜的日子,陆池却愣是给他翻了点波澜。
以前他自己洗个苹果吃,小鬼就跟在旁边看热闹。等他洗好了,就用一种“哥你懂的”眼神注视他,而后那第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就落入了他手中。郁远只得翻着白眼,再给自己洗一个。
他出门遛个弯,陆池多半也会飞快换好衣服,欢欢喜喜地随他走。郁远哭笑不得,这小鬼连他要去哪儿都不知道,就在后头没头没脑地瞎跟。这大窟窿一样的心眼子啊,赶去卖掉都会给他数钱吧?
他俩就像炒番茄的地方不能没有鸡蛋,总形影不离。
但现在,小鬼的行为虽和之前大差不差,看他的视线却莫名其妙地黏糊起来,大鼻涕似的甩不掉,没事儿就盯着他瞅,一瞅就长时间发呆。
郁远对视线极为敏感,被盯得刺挠。这天他终于忍无可忍,在洗梨子的时候大喝:“陆池!”
“……”
陆池浑身一抖,如上课钓鱼被老师突然点名回答问题。
他手忙脚乱地搓搓胳膊踢踢腿,又慌慌张张倒水喝。
郁远头回见一个人也能演出兵荒马乱的效果,眉头直跳道:“你知道吗?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表现得很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