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远至今无法忘怀那段备考时光,他白天写卷,晚上出勤,战斗时都在想怎么一圆锥曲线拐死深魔。最后考完不出多日,还被神通广大的招生办打电话到基地要人。前辈们得知后,又好气又好笑,逮着保密科那帮吃干饭的人骂了好久,内线电话都能漏出去。
“行吧就按你说的。”陆池恼得发牢骚,不情不愿接受了霸王条款。
如愿的郁远悠哉一转笔,扫视题干,一气呵成写下了过程。
“嗯?你等等,这步哪来的?”陆池瞪眼。
“就这么来的,不显而易见吗?”郁远莫名其妙。
陆池眉头直跳:“我见不到。”
郁远草草念了遍过程:“Do you understand?”
“……”
陆池生无可恋,如果知识这样就能入脑,世上得有多少爱因斯坦啊。
“你可能不太会教人吧……”
郁远一拍腿:“怎么可能!我手下可是……!”
“……我可是做过家教的!”
他差点把十三区的事儿抖出来。胜负心一起,也不躺了,坐得端端正正,用笔戳着册子又讲了遍。
可陆池像深不见底的井,他耐着性子一遍遍往里扔石头,小鬼却光吃石头不回声。
“这怎么不会呢?!”年轻的老师遭遇了教育生涯的滑铁卢,激动地把册子戳了个坑。
“冷静啊哥,冷静!”陆池连忙抢救册子,谄媚地用手扇风给他降温。
郁远仰天长啸:“我冷静个——咳咳咳!工伤,这是工伤!!”
陆池自知理亏,赶忙安抚凶神恶煞的老师:“三七分三七分!你不能直接念!你得告诉我怎么出来的!”
郁远理所当然道:“就像你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!常识啊?!”
陆池弱声弱气:“哥哥哥,好哥哥,你别这么凶……”
“我哪里凶了?!”
“你说话带感叹号。”
“……”
乱作一团地讲完题后,陆池好歹吸收了些,郁远的命则去了半截,严重怀疑小鬼是不是没有参与人类进化。吃过晚饭,郁远简单洗了个澡,出来后看到了自己床上摆着一堆零食,都是小鬼的珍藏。
他挑三拣四地扒拉着这堆精神损失费,溜达到陆池房间看看情况。
陆池正埋头做题,看来遇上了事儿,笔杆直敲头。郁远搁门口就似乎听到了他脑袋咣当咣当的水声。
他走过去一撑桌角,气势凌人。
“哎你走,你盯着我做不出来。”几秒后,陆池用胳膊肘拐他。
“我走了你也做不出来,”郁远毫不客气,“实力不行还怪环境!”
“……”
陆池强行冷静,继续看题。眼下这题着实有难度,他边想边涂抹,把题目都描了一遍,仍毫无头绪。
这时,郁远指点着几个关键字,也不说话,有意让人自己领悟。
然而,陆池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,低下头乖乖把那几个字也描了,好像描完就能做出来一样。
郁远绝望地一拍自己脑门,手抓着脸往下捋。
“……逆天啊你。”
陆池看他眼珠子要砸下来的憋屈样,止不住哎嘿嘿着偷笑起来,似乎用自己的愚蠢把郁远惹毛是件喜庆的事。郁远听见了,一手拍在他脑袋上,狠狠搓乱了他的头发,才慢慢讲起思路。
陆池前半段听得认真,但郁远的思路太跳脱了,跟弹力球似的,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跟着球一块儿蹦走了。
忽然,他手背一凉。
原来郁远的头发半干着,发丝不时滴水,冰凉的水珠在他手上溅开,滑出了一道又一道水痕。
陆池的思绪沸腾了,分明只是在手背滚落的水滴,却仿佛滚进了他心里,滑出了一片又一片热燎燎的温度。他别扭地移了下手,想离郁远远些,不经意侧头时,看到晶莹的水珠顺着对方修长的脖颈淌入领口之下,脆弱肌肤包裹的细腻血管上布着几条湿淋淋的水痕,在昏黄灯光下发亮。
就像一朵沾带露水的花。
“……”
陆池被自己脑海的比喻惊得双瞳震颤。上午的郁远在他这儿还是虾,这会儿怎么又变成花了。
他的视线仍不自觉的黏在郁远的脖子上,理智告诉他别再多看,可一股古怪的冲动推搡着他再多瞧几眼。
背道而驰的想法令他不住地眨起了眼,这样就都能顾及上了。
郁远见小鬼盯着他犯懵:“看我干啥,我脸上有字啊?”
陆池回神,看着脑袋顶着毛巾的人,内心的奇妙比喻又蠢蠢欲动——郁远好像从被窝里探出头的大狗啊……就是有点凶。
郁远更凶了点:“喂?”
陆池瞬间惊醒,毫无征兆地暴起,推他出门:“我会做了,你别在这儿影响我!一头的水都滴我手上了!”
被驱逐出境的郁远摸不着头脑。水滴到手怎么了,一抹不就没了?他可特意避着没滴到卷子呢。
难道学习使人暴躁?郁远不得而知,他只知道要去十三区上工的自己是挺暴躁的。
大半年训练下来,十三区的特调员有了点正经样子,但离专业还有段距离。训练室内,郁远双手搭桥托着下巴,大大咧咧坐在一旁的阴影中,如牧羊犬般来回扫视着训练的羊崽子们。谁姿势不对,他就一瞪,谁偷懒了,他便一白线甩过去,抽得人嗷嗷。
训练完,羊群东倒西歪,恨不得席地而睡。郁远给每只羊打完分,却没立刻放他们走。
他没头没尾道:“相处了这么久,你们觉得我教得怎样?”
所有人一愣,面面相觑,没人答。
终于,一只胆大的羊颤巍巍道:“老大你教得挺好,我们学到了很多。”
“那怎么半天没人说话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很凶吗?”
众人内心齐齐惊呼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?疯狂点起了头,见郁远脸色逐渐黑沉,又哭丧着脸疯狂摇头,怕挨叼。
“怕什么啊,有意见就跟我说,觉得我凶,我以后多笑笑不就完了,我像不爱笑的人吗?”郁远一呵,怪异地提起嘴角,双眼下弯,阴森的笑容宛如热衷变态犯罪的杀人犯在进行事前祷告。
“笑而已,多简单啊,你们要练得好,我能天天对你们乐大牙。”
训练室这几天电路不稳,灯光这时突然闪烁,郁远挂着笑,在明明灭灭间朝后退的羊群走。
“怎样?看够了就走吧,我都没收你们门票钱。”
羊儿们哇哇大叫,夺门而出。
“要求真多!”郁远叉着腰长叹,也不知是在对谁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