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哥是一根紧绷的皮筋,犟得很,硬要施力就会崩断。他本不是有耐心的猎手,但在思念的日子里,他学会了等待,他会一点点渗透郁远的生活,直到对方为自己毫无防备地敞开心房。
即便现在出现了意外,他敬佩的队长突然成了情敌,他也毫不畏惧。
除他以外,不管是谁……都不能拥有郁远。
就算是鬼鸮,也不可以。
郁远的家和公司有段距离,平日往返坐公交。可今天多了个眼睛红得像兔子的哭包,怕引人注目,干脆叫了出租车。
谁料即使选择了出租,也引起了唯一外人,司机大叔的关注。大叔十分健谈,先是好奇两人亲密中又掺了点儿生硬的气氛,得知是兄弟后,才放心打开了话匣子。
他问陆池怎么哭肿了眼,是失恋了吗?而郁远这会儿听不得情啊爱啊的字眼儿,在陆池还没开口前即答,这小鬼被炒鱿鱼了。
陆池目瞪口呆,他哥真的很扯淡。
大叔当了真,把恋爱讲座一关,转而为陆池开启了人生的哲理课堂,什么一时被开了也不要气馁呀,此处不留你自有留你处嘛的鸡汤频出,热心地唠了一路。陆池听得眼冒金星,还得连声扯着笑附和您说得对。郁远将头扭向车窗外偷笑,可他笑得还是太明显,惹得陆池怨念地狂甩眼刀。
行至半路,天空骤然黑了脸,悠哉游动的火烧云被黑暗吞没,豆大的雨滴砸在车上,砰砰直响。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,雨水已经团结汇成了一股,将世界笼在连绵的雨幕中。小区内路最近维修,开不进去,大叔只能遗憾地将两人有遮挡的地方放下。
“怎么说,小瘸子?”郁远活动脚腕,鞋尖在地上点了几下。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陆池抹了下鼻尖,脱下外套往郁远头上一盖,自己则顶着背包,蓄势待发。
外套的热度驱走了雨水的寒意,郁远抓着外套,吸了口气。
“跑!!”
他们冲进雨幕,顷刻被浇透,期间瞄到对方的狼狈样儿,止不住互相嘲笑起来。陆池见两人都已湿得无法挽回了,干脆闹腾地踩起积水,郁远的裤子顿时深了一片。
“我擦……”堂堂监管者大人哪能忍受这种低级挑衅,把吸了水的外套甩了半圈。
“你耍无赖!那是我的外套,不能用来攻击我!”
“到我手里就是我的!”郁远猖狂得像反派,把陆池追得哇哇叫。
几分钟后,两人终于抵达终点,惨如湖底爬出来的水鬼。陆池似落水狗上岸般甩了甩头,郁远嫌弃地将他哭剩的半包纸丢了过去。
二人进入电梯,陆池偷摸记下了郁远住在几楼。
郁远盯着手机,淡淡道:“待会红暴加超级台风。”
“哦哦。”
“今晚住我家。”
陆池:“……”
电梯门开,郁远刚出去,就听到尖锐的滑倒声。
陆池滑稽地撑着扶手,瞪大的眼睛闪烁着惊异的光。
“脚麻……脚滑了。”
郁远气笑了:“明天就给你买轮椅。”
陆池跟上他,久久未回神。感谢老天爷……没想到还蹭了一晚?!
一进门,陆池就兴奋张望,然而,心很快就凉了下来。
房子不大,干净得有些空旷,像掏了个洞的光滑大理石。陆池不免撇嘴,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当然影响心情啊。
“我去放热水,你先洗澡,衣服就……暂时先穿我的。啧,还不知道有没有你的码。”郁远安排完,打开了暖气。
陆池踩掉鞋,留意到了鞋柜上的相框。硬朗的男人笑眯眯地搂着清秀的少年,而少年似乎不领情,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臭屁气质,隐藏在底下的手却亲昵拽着男人的衣角,布料拉得绷直。
陆池一眼认出这是少年期的郁远,手作拳,塞在嘴前狠咬一口才没激动地喊出来。
小时候的哥!原来他哥也有这么讨人嫌的时候……讨人嫌也这么可爱。陆池痴笑着,乐出的大牙快飞上了天。待会他一定要问问哥能不能拍照……不能就哭到能。毕竟刚刚哭一下就被郁远带回了家,他都不敢想下回再哭能从他哥那儿得到什么甜头了。
他早就该合理利用泪腺了。
他对照片爱不释手,过了会儿,才觉得里头的男人有点眼熟。
大众脸的原因吧?他搜罗完记忆,确认自己对此人确实毫无印象。
陆池好不容易才放下照片,走进客厅东瞧西看,一会儿觉得这边架子上能摆瓶花,一会儿又认为那边墙上可以挂点画儿,看到沙发上凌乱的毛毯,忍不住过去拿在了手里。
毛毯松软,他几乎能想象到盖上后往沙发一窝会有多惬意,郁远平常会这样吗?他想抱着那样暖乎乎……毛绒绒的哥哥……
“内裤我给你拆了包新的……你干啥呢?”
郁远忽然从房间探头,困惑地盯着和地上毛毯大眼瞪小眼的陆池。
“哈哈哈……你毯子掉了,我正帮你捡起来,”陆池干笑,“我都可以的。”
这小鬼怎么一天天鬼迷日眼的。郁远纳闷地歪了下头,缩回了房间。
“……”陆池心有余悸地捡起毯子,也顺便捡起了自己吓掉的嗓子眼,敬重地将毯子叠得四四方方,放回了原位。
郁远放完水,把在他家旅游的人拎进了浴室,如操心的家长般告诉陆池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。
“洗完后衣服丢那里,我待会一起洗然后烘干,你明天还能穿着走。”
“知道了,你好婆妈啊哥。”陆池话音刚落,门砰然甩闭,差点撞垮他英俊的鼻梁。
还想问要不要一起洗呢……但他也只能想想,若真问了,大概就要去外面喝台风拌雨水了。
听到浴室内的水声后,郁远终于松了口气,他赶忙巡视屋子,将一切可疑事物收起来。
巡到玄关时,他绝望地一拍额头。
该死,相片没收!陆池看到了吗?
他左右为难,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。要是不收,陆池看见了会问。若是收了,陆池刚刚看到了,出来发现相片没了又问起咋办?
车到山前必有路,郁远选择摆烂,去厨房捣腾起了晚饭。没一会儿,陆池洗好了,郁远便让他看着火,换自己去洗。
等他擦着头发出来,餐桌上摆着几盘菜,色泽亮丽,热气在灯光下显得模糊而温馨。
“你会做饭?”
“别小看我。”陆池在雾气后自信一抬下巴。
郁远怀疑地夹起片鸡蛋塞入嘴中。
“……”
“怎样,是不是好吃到说不出话?”
郁远又沉默地夹起片鸡蛋,飞快怼进了陆池嘴里,还捂着人的嘴不让吐掉。
这回轮到陆池沉默了。
别说再抬下巴,嘴角都抬不起来了。
“是能让人说不出话,都把人吃死了……”郁远挑挑剩下的鸡蛋,这才发现他们吃的那两口竟还算正常。不少混在底下的蛋一半焦得发黑,一半生得流黄,一口锅愣是让陆池炒出了两种风景。
郁远:“卧槽你人才啊。”
陆池红着脸辩解:“我只是换了个环境紧张了!我平时不这样儿的!”
“你跟母鸡解释去吧。”
秉承不浪费食物的原则,两人对蛋扫雷似的挑挑拣拣,将能吃的部分消灭了。解决完蛋,郁远的筷子又停在了其他颜色鲜亮的菜上方,一时不敢动作。
这些菜漂亮得像毒蘑菇,会不会有毒啊,就跟陆池一样……他挣扎了几秒,才闭眼闷了一口。
嗯?意外地还行。
郁远:“所以你只是对蛋有意见?”
陆池:“炒鸡蛋是第一个出锅的,都说是我太紧张了。后面出来的其他菜是不是都还挺好!是吧是吧?”
这桌菜算陆池辛苦张罗出来的,郁远并不吝啬赞美:“还不错。”
吃得差不多时,陆池忽问。
“哥,玄关照片里男人是谁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