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睡这了,回去睡。这睡着不舒服。”贺山没答应。
梁树皱眉:“那我明早大清早就得赶到这来岂不是更不方便。行了,就这么着吧,你别发言了,你的发言无效——还不吃,要我喂你?”
“没。”贺山连忙拿起筷子。
梁树监督着贺山把东西都吃完才走,走的时候没忘顺带把垃圾给提上。
刚要迈出去,贺山叫住他,问他吃饭没。
梁树后知后觉地觉着有点饿,一挥手表示不碍事:“我回去路上随便吃点。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啊。”
贺山点点头。
梁树在路边摊随便拿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,一边啃一边朝停车场走。
走着还在琢磨待会收拾哪些东西,先想好了,待会收拾起来快点。突然回过味来,发现自己是贺山第一个打电话的人。
连李既欢都不知道这事。
发现了这点,梁树觉着手里拿着的普普通通的包子变得跟国宴似的,心里说不出的舒坦,同时多了种使命感。
等着吧,一定把贺山照顾得舒舒服服的。
走到车旁的时候刚好把两个包子啃完,投了个三分把垃圾扔垃圾桶里,梁树摩拳擦掌地拉开车门,把豆浆往中间一放,一脚油门开回家。
梁树这一来一回花了一个多小时,回到病房的时候贺山还是那个姿势靠床上,好的那只手抓着手机有点艰难地打字。听见梁树脚步声,贺山立马就抬起头来。
“洗漱用品我给带来了,还带了三套换洗衣服。应该够了吧,不够的话我再回去一趟。”梁树朝贺山那边提了提手上的口袋。
“够了,谢谢你。”贺山放了手机,屏还没锁。
梁树瞄了一眼,弯腰把东西放柜子里:“我给放这里面了啊。你跟谁聊天呢?”
“李既欢。我跟她说了声,让她别担心。”贺山想起编辑了半截的信息还没发出去,赶紧拿起手机继续打字。
梁树又看了两眼,没忍住开口:“你语音转文字吧,打字多费劲啊。”
贺山抬头笑笑:“语音转文字有时候不太准。”
梁树坐陪护床上一边给贺山削苹果,一边看他给这个那个发消息说自己没事,就是工期得耽误。
贺山一边发一边摇头,眉心就没舒展开过。
梁树看得心焦,拿了个小碟子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,插了根牙签上去,递到贺山旁边:“先别发了,吃块苹果,休息一下。”
贺山放了手机,长叹了一口气:“我这一躺,什么活都接不了了。”
梁树知道贺山工资大头都得靠外出接单子,要不然就靠那点底薪,在这个城市生存,每个月还得倒贴进去好几大千。
更何况现在还不是旺季,每个人能接到的单子也就那么多。所有人都希望能多干点儿活,贺山躺床上什么也干不了,心里难免难受。
“没事儿,养好了继续接,就当休息一段时间了,”梁树没别的话说,有点干巴巴地安慰了两句,说完突然反应过来,赶紧补上,“你可别偷着去找活啊,别把几个月就能养好的伤一拖拖好几年。”
“我知道,我又不傻。”
梁树见贺山没动,叉起一块苹果递人嘴边去。贺山自然地张嘴,咬了一口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梁树见贺山老嚼不完那一块,自己叉了一块放嘴里:“你这属于工伤吧,你们公司应该能赔。”
贺山眼神闪了两下:“嗯,但得去要。不要肯定就不赔了。”
梁树顺口接:“你去要了么。”
“我跟老板说了,他还没回我。”
贺山向后一倒,吓得梁树一抖:“你注意着点儿。”
贺山沉默了会儿,突然说:“我有个工友去年上半年受的工伤,从二楼摔下来,脚踝和小臂粉碎性骨折,到现在赔偿都还没拿到。”
他的表情淡淡的,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。但梁树知道,要真没放在心上,压根就不会提,何必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句。
梁树听得手里的动作一顿。
在这之前,梁树对于现实的大部分认知来自于自己的想象。
长得年轻帅气,到哪别人都对他笑脸盈盈的。有次上公交手机没电了,恰好又没带零钱,隔壁座的一个女生主动帮他付了钱,还没让他还。
关于现实阴暗面的描述,梁树几乎只在文章里或者新闻里见过。看的时候义愤填膺,但过了也就过了,毕竟没发生到自己身上,留不下什么振聋发聩的效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