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燥热的沙漠终于在入夜后迎来了清凉,皇宫内轻悄悄的,只有巡逻的侍卫的脚步声回荡着,参杂着几声沙鹰的鸣叫,花园里空无一人,静谧地一派祥和,四角的架子上葡萄藤交织缠绕,蓬勃生长的柠檬与血橙芬芳扑鼻,金色的埃及睡莲静静漂浮在水面,半透明的花瓣层层叠叠,仿佛一盏盏小灯…
又是一队巡逻的队伍走过,华灰茉莉丛中一个影子匆忙低下身子,藏在这幽香花丛的阴影之下,
直到队伍隐于黑暗的拐角,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围回归寂静,茜弗斯才放下警戒,走了出来,
叉着腰左顾右盼,却没有看到那个迷你的身影,阿图姆不像她一样需要这么偷偷摸摸,这个点怎么还没来呢?
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主殿,夜空旖旎,她记得钟声早就敲响过了,她还特地晚到了半个小时呢,这小子不会放她鸽子吧?
正当她犹豫不决要不要回去时,什么从从天而降,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脑袋。
“次奥!”
被砸中的侍女小声叫了一声,一只番石榴咕噜滚到脚下,她捂着脑袋,下意识抬头看——
原来此行对象早已赴约,正悠哉坐在血橙树上,少年神色倨傲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
手肘搭在膝盖上,一条腿垂下在风中晃悠,脚踝上的黄金脚镯在夜色生辉,
“你迟到了。”
“从侍女的大通铺走过来很远的好吗?”瞪着他,王子低睨着眸子与她对视,眼中全无一丝体谅,侍女揉着脑袋抱怨着
“…堂堂埃及王子怎么也偷鸡摸狗似的,来了不知道打个招呼?”
骂骂咧咧地弯下腰捡起那个番石榴,茜弗斯在裙子上擦了擦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。
“…”眉角一抖,欲言又止,阿图姆沉默一会,最终只是从树上跃下,跳到她的面前,看着侍女啃着番石榴咔滋咔滋,全然不知道此行目的,王子不悦道
“…你说的,线索,”他压低了声音,抬头对上侍女那满不在乎的黑眸,凛冽的酒红瞳孔形成了鲜明对比,“别告诉我你只是在戏弄我,茜弗斯。”
“戏弄你?指的是引诱王子孤男寡女深夜幽会?倒是可以试试喔…”
王子面部神经微微抽动,侍女嬉皮笑脸地将啃完的无花果随手扔进水池,不出意料换来他的怒目一瞪,她视若无睹,把手上的汁水就着手边的叶子擦干净,冲他孑然一笑,
“…开玩笑的,最近对小豆丁没兴趣…线索嘛…只是我不保证能不能帮到你呢。”
她拉过他的手臂,将他扯到身边,侍女总是对他不吝任何肢体接触,只是这样的感觉,不像是朋友那么纯粹,也不像男女那么有意为之,她只是自然而然就那么做了,好像理所应当一样,好像他们一直就是如此一样,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。
“跟我来。”
她开始拉着他的手,随着一排排葡萄藤架子穿梭着,寻找着昨日的那个出口,月光从藤蔓间洒下,落在她的身上,为那女子的身影印上皎洁的光影,他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,被牵着的部位传递着体温。
从隐蔽的入口钻了出来,又走了好一会儿,她才松开了他的手,好似如梦初醒,他抬头环顾四周,景色并不陌生,空地向周围绵延数里,一排雕像拥簇着笔直的道路,尽头则是矗立的神庙群。
“茜弗斯?”
眼前的侍女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在走向哪里,步履轻盈哼着小曲,他忍不住提醒道,
“这是石碑神庙的路,你说的线索,在这里?”
“你不相信我吗?”
她只是笑,步伐却不曾停下,夜风吹拂着刮过,侍女的白裙被吹地紧贴着大腿猎猎抖动。
“……”最后还是追了上去,广阔的大路上,羊首狮身的雕像两两相望,地下的石路上甚至刻着文字,神庙在远处散发微光,在夜空的映衬下,宛如睡着了一般静谧威严。
像是以往一样,没有任何异常
然而侍女却心有成竹地走着,巡逻的队伍在此时正处于换班时刻,她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居然也没有被发现,绕过前面的几座,她停了下来,
“这里…”她指了指面前的神殿,漫不经心道,“你也很少来过吧?”
前方是千年眼拥有者阿克纳丁的神殿,门口把关的士兵还没来,她催促着他走进去看看,
“茜弗斯?”不知道她此意在何,稍一踌躇,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,千年眼持有者阿克纳丁神官,是神官团队内地位仅次于大神官西蒙的神官,也跟西蒙一样,十几年前与他父亲并肩作战,使用千年神器的力量,击退外敌。
阿克纳丁神官与他父亲年龄相当,忠心耿耿一丝不苟,于他而言,这也是一位可敬的长辈,如若是他的神殿,他确实甚少涉足…可是…这有什么关系么?
他感觉到了,面前传来的,今日在千年轮上同样的不详的气息。
“友情提示,你最好不要那么信任他。”
侍女突然出声,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将他推进正殿,油灯闪烁而昏暗的正厅内脂香弥漫,四周围着墙壁排列而上的石碑上镌刻着铭文,记载着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的细节,茜弗斯突然停住不动了,垂着眸子,神色有些复杂,
“你听到了吗?”
脚底的石地板微微嗡鸣,震动,阿图姆退了一步,有些不可思议
“这是什么?”
“魔物。”
侍女却表情平静,抓过他的手,来到偏殿,更为晦暗的房间内,却向下蜿蜒出一道漆黑的入口,级级台阶排列不知通往何处,只有尽头透出一抹灯光,她抬起手,指向那唯一的光源,回头冲他笑了笑,
“走吧,我带你去看看,不过大概十分钟后就得出来了,不然侍卫就会回来。”
漆黑的环境内,脚步一声一声,她拉着他的手,毫不畏惧地向下走着,脸上的神情平淡到了一种极致,就像只是在带领他走在去往花园的路上一般,她这种坦然平静的态度加剧了内心的疑惑,但是他没有出声,只是跟紧了她的脚步,直到光亮将黑暗驱散,狭窄的地道突然豁然开朗,巨大的竞技场出现在眼前,
“我看不见,不过,场上一定有精灵吧?”她平静地说道,阿图姆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看似空旷的场所,唇线紧抿,重重地点了点头,
不过说起精灵,那更不如说是怪物才相符,面目狰狞的魔物,呈现出野兽与昆虫才有的特征,喷射毒液的獠牙,不断蠕动的虫足,互相撕咬在一起,发出的骇人声响撕裂了空气,震撼着整个地下空间。
“地下斗技场,”侍女适时解释道,目光淡淡,看向竞技台的两端——这是一个建在半空上的场地,中间仅用锁链穿插固定,摇摇欲坠,打碎的石子顺着场地翻滚,最终滚落下地下的无底深渊,没有传来一声回声,
其中一只魔物将另外一只的头颅撕碎了,鲜血喷涌而出,怪物的悲鸣混杂着肢体粉碎的声音响彻云霄,王子脸颊流下一滴冷汗——他很少这么直白地看到这样血腥的决斗,不,这甚至不是决斗…
他眼睁睁看着胜者将败者破碎不全的尸体扔下深渊,同时,在斗技场的另外一头,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吐出一口鲜血,魔物受到伤害的反噬已经反馈到了他的身上,他踉跄着随着自己的魔物一头栽进无底之渊。
另外一头的胜者发出酣畅淋漓的笑声,然后还未来得及庆幸多久,又有几只魔物加入了战场,再次赴往一场血战。
这是一场无止境的厮杀….这是要做什么,供人取乐?还是…
“魔物的力量会随着愤怒,恐惧,恨意等负面情绪而增强力量,所以心中寄居魔物的恶人会想方设法地攻击城镇,攻击人民,以此来增强自己内心的力量…”
马哈德曾经的教诲在耳边重现,他再次看向竞技台的目光更加复杂了,
这是一个培育场,让寄居着魔物的人互相残杀,最后选出最强的一只,
侍女却漠然地出乎他的意料,地下刮起的风带起她的几根黑发,带着泥土生冷的气息。
“看来你的那些好神官日日夜夜都是这么推选出强力的怪物啊。”
她略带嘲讽地笑了,
“你怎么知道?”他又习惯性去咬唇了,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,茜弗斯估计看不到,可是他却看到明明白白,血腥残忍地令人发指,
“怎么?想为你以后的忠臣们辩解吗?储君?”
“我是说。”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生涩,“你怎么知道这里的…还有这一切?”
“哦?关注点是这个吗?有时候深夜我会听到这里的动静。”
“说谎。”下人居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,而且她听不见这些声音的。
“好吧,我曾经有个情人是这里的侍卫,他跟我说起的。”
“…”有一定的可信度,却不高,不过这家伙狡猾非常,有一万种方法编出像样的理由,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,而且,
她说的对…他现在还在想这些么?这个地方….
他抬头直视那腥风血雨,扭打着的魔物嚎叫着,从对方的身上撕下血肉,用爪子踩断对方的脖颈,发出几近疯狂的嚎叫…他的喉咙好似堵上石子,五味杂陈。
侧头看向他,茜弗斯笑着评论,
“但其实这些也都是些死刑犯啦,十恶不赦的死刑犯,而且放任不管,他们的魔物也会继续为非作歹,其实这样也好,不对吗,小王子?”
“…千年锡杖可以将魔物从恶人体内抽出,封印到石碑中,而这些人以前所犯的罪,会有相应的判决,而不是通过这个…”
王子只是摇了摇头,闭上双眼,似乎有些不愿看见这场闹剧。他转过身,
“这就是你说要带我来找的线索,你想告诉我神官们在背地里是如此选拔石碑魔物的,但是这跟各地的暴动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可是心里…又浮现出了今日上午的情景,在握住马哈德的时候,他明显能感受到千年轮传来的,带着深重恶意与邪恶的气息,跟这里怪物互相厮杀如出一辙,这样令人背脊发凉的力量…看来千年神器一定有着什么隐情。
随着厮杀产生的情绪而逐渐增强力量,而千年神器,驱使的就是这样的能力。
就像一种诅咒,一种带着恶意的交换
不知为何,一股恶寒从脊背逐渐爬升…
“…我说过,我可不保证你能找到什么…不过嘛,至少让你知道点真相总归是没错的,这样也许以后大厦将倾时,你死也能死明白点呢….”
“你可以闭嘴了,茜弗斯。”
不想再被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打趣,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,正想再观察一下这里时,侍女一把握住他的手臂,抬起脸,总是笑嘻嘻的侍女也变了脸
将食指竖在唇边,茜弗斯低下声音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