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子说所有语言,无论官话,还是地方俚语都是喉咙发声,区别不外是语音语调,因为历史的关系,吴侬软语中保留很多元明以前古汉语的音韵用字——似无锡话有八个语调,苏州话七个,现官话才只有四个。所以这南方人学官话就很容易,北方人听吴语则觉得似听天书。其实只要搞清楚了南方俚语的发音语调,学吴语就容易了。”
好像还真是如此,这南方人考中进士无不会说官话,而北方人外放南边做官,不拘多少年都难通地方方言。原来是语音语调的原因。
就是这南北方语音语调的差别,绮罗是打哪儿知道的?她生母姨娘教给她的吗,还又是她自己个琢磨的?
“春花姐姐问主子容易是多容易。三个月够吗?”
三个月?呵,我听笑:似玉婷苏州人,先说官话带了江南口音,我适应都适应了两个月,玉婷自己改口音更是改了几年。
三个月,春花这性子也太急了点。
“主子说春花姐姐如果只是想跟曹寅厨子商量做个鱼或者茄子啥的,其实只要一个月就够了。”
我……
“春花姐姐央主子教她苏州话。主子答应了,今儿午睡起来后教了春花姐姐一刻钟的苏州话。”
“一刻钟?”我难以置信。
一个月学会苏州话不说头悬梁锥刺股,起早贪黑,多少也花些时间吧?一刻钟,这够干什么使的?
“主子说人日常用词就三四百个。常说的句式也就十几二十种,春花姐姐一天学十句话,但能记熟练熟足够了。横竖苏州话语速慢,曹寅厨子知道春花姐姐是北方人,说得就更慢了。明儿她跟厨子商量鱼时,让春花姐姐听仔细了,但能听懂今儿学的十句话就行了!”
好吧,听着确实很容易,就是一天才一刻钟——“秦栓儿,”我问:“你主子教春花苏州话,你和秦锁儿旁听,可都学会了?”
春花比一般丫头都聪明,到底多聪明,我没数。秦栓儿、秦锁儿能选为暗卫,其人也是聪明的。我想知道绮罗这个教法,他两个能否学会。
秦栓儿难得忸怩道:“爷明鉴,奴才私下跟秦锁儿虽有练习,但都还说得不好!”
知道练习就好,我吩咐:“高无庸,赏秦栓儿、秦锁儿一人十两银子。”
“奴才谢爷赏赐!”
待秦栓儿磕完头,我方嘱咐:“秦栓儿,你和秦锁儿好好学,试试你主子这个学南边话的法子到底如何!”
……
进后院来瞧绮罗,绮罗依旧倚靠在炕椅上,春花拿了两个美人锤有气无力替绮罗锤胳膊。
我真的是服了。一个胳膊脱力而已,绮罗愣是整出这七老八十的阵仗,连美人拳都招呼上了?
“贝勒爷吉祥!”
绮罗循例给我请安。我循例扶起,关心询问:“胳膊如何了?”
“好多了!”绮罗讨好我道:“奴婢今儿使春花锤了锤,现能自己拿筷子吃饭了!”
显然过去两日爷的揉搓卓有成效,绮罗挪不过疼,终舍得自己动那么一动了。
“爷瞧瞧!”抬手揽过绮罗,绮罗小心翼翼地屈过胳膊来给我瞧:“贝勒爷,您看,是不是好多了?奴婢今儿还去厨房,使厨子给贝勒爷做了一道松鼠鳜鱼!”
“嗯?”我停下按压绮罗胳膊的手:“松鼠鳜鱼?”
我也不是真要绮罗疼,但凡她肯自己活动,我又何苦当恶人招她哭泣抱怨?
有台阶下赶紧下就完了。
“春花,”绮罗扭头叫丫头:“传饭!”
转回脸,绮罗冲我笑道:“贝勒爷,您尝尝味道如何?”
……
才刚出锅的松鼠鳜鱼,不仅头昂尾翘,形似松鼠,还有滋滋鼠叫,十分新奇。
从来评价一道菜肴不外是“色香味”几样,第一次看到带响的鱼上桌,我忍不住,呵地笑出了声。
绮罗调皮,做出来的鱼也是这样的不同凡响。
“贝勒爷,您尝尝!”
绮罗拿筷子夹了一块蒜瓣鱼肉放到我面前。我依言品了品,酸甜脆嫩,不觉点头:“嗯!”
好吃!
是我早前未曾吃过的美味。
绮罗用心了。
果然绮罗眼高,非好食材劳动不到她。
不过这菜最大的特色是鱼肉跟蒜瓣似粒粒分明,一挟即是一块,一块即是一口,还没有刺,跟吃肉一般——我明白了,绮罗胳膊不得力,偷懒不剔鱼刺,所以想出这么道菜来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