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直勾勾看她,眸光极为迫切。
佟苓沉默半晌,轻飘飘道了声:“没什么。”
说罢,她眸光意味不明,自顾自走到妆奁前梳洗打扮。
吟心愣在原地,脑海中不断回想着,方才夫人的话。
想明白了?何为明白?
是认命了,甘愿做路将军的妻室?
她这般冷静,是真的想明白了吗?
他摸头不着脑,夫人不愿说,他也不能多问,唯有反复琢磨,仔细观察夫人一举一动。
没等他猜透夫人心思,便听得妆奁前的女子,莺声道:“吟心,你下去休息吧,这件事儿我自有裁断,让你劳心了。”
“为夫人办事,吟心自不敢怠慢,岂有劳心之理。”
见她镇定的神情中,带着几分冷漠,吟心嘴角似张欲合,如鲠在喉的话,生生被他咽了回去。
他垂首低语:“那夫人你好生休息,有事儿只管招呼吟心。”
佟苓不语,吟心抬头看她一眼,只得悻悻离去。
待脚步声远了,佟苓才停下梳头的手,望着窗外的艳阳出神。
回想近日种种,佟苓只觉得可笑。
竟想要住进那人心里,这个想法实在愚蠢。
少女眨动羽睫,嗤笑一声,随即失意般仰头,对上耀眼的旭日。
泛黄温暖的光,撒在她精致的脸上,而她的眼中,却尽是寒意。
*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日,宅院中才传来路欣文的消息。
“你听说了吗?城主回来了。”偶然路过窗前的侍女们,七嘴八舌地说起来。
佟苓听了一耳朵,正欲阖窗时,便听得侍女们嗓音激动道:“是吗?那延河乱党,岂不是都被城主杀光了?”
“乱党”二字,激起了佟苓的兴致,她阖窗的手一顿,悄悄躲在窗棂后边听着。
“这可说不好,那什么车骑将军不是也跟了去,我看他就是小白脸一个,这朝廷都多久没战事儿了,万一他手生拖累了城主,乱党没杀光呢?”
车骑将军?路欣文?
他去对付娘子军了?
所以说…这些时日,她都错怪了他?
佟苓生怕自己听错,忙竖起耳朵想再听清楚些。
“我看不会吧,城主他骁勇善战,不知杀了多少边疆行凶的山匪,即便那小白脸真连累了他,城主也定能将乱党清理干净。”
“希望如此吧。”侍女叹了口气说,“此次乱党众多,又来势汹汹,也不知城主他受伤没有?不知道北羌与延河地界安不安宁?若乱党没杀干净,那可怎么好?我、我的家人可都在延河,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?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…”
侍女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来,似乎带着几分哭腔。
另一人听了,作柔声安慰道:“快别说了,呸呸呸!咱们不能自己吓自己,你的家人定能平安度过此劫,咱们还是别杞人忧天了,还是赶紧去看看城主吧,万一乱党覆灭了呢?”
话音未落,二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。
半晌过后,待窗外没了动静,佟苓才从窗棂后边出来,坐回妆奁前。
少女攥紧手心,问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看看那人?
娘子军的生猛,佟诗苓见过,她担心刀光剑影伤了他。
其实她心里明镜,路欣文功夫了得,娘子军对他来说当不算什么。娘子军虽恐怖,可路欣文也不会轻易被人所伤。
她明明都知道,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为他担心。
铜镜前的人,迷茫地抿紧朱唇。
她问自己:为何这颗心总是摇摆不定?说好了不再患得患失,怎的又出尔反尔?
这份沉甸的情感涌上心头,打乱了佟苓为自己织就的保护网。
望着镜子里不安的脸,她用力晃了晃脑袋,强迫自己忘掉方才听到的种种。
“嘎吱——”
寂静的空气中,赫然响起木门作响声。
佟苓吓得一噤,猛地转头往木门方向看去。
一道沉步声缓缓逼近,入目是身着绀青色常服,双眼疲惫的路欣文。
他淡淡启唇:“你的伤怎么样?”
佟苓怔怔眨眼,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。
路欣文脸上意味不明,她有些捉摸不透,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见少女愣在一旁,路欣文稍挽衣袖,慢步走到她身前,不言其说便伸出手来,欲褪去她一侧衣裙。
佟苓双眼圆瞪,意识到路欣文接下来的动作,她推开他,又着急喊了一嗓子:“你…你干什么?”
她的脸蛋倏地红了,埋着头,脑子里闪过的全是不雅画面。
路欣文眉头微蹙,平静道:“金汁入箭,可不是小事,你的伤交给他人,我不放心。”
事实也的确如此,夫人的伤,他一直牵挂着。
说着,路欣文面无表情,将她左肩衣裙撕-开一道裂缝,又熟练地解开裹布,为她换药,并无其他。
佟苓脑子里信息太多,已然乱作一团,还没梳理好思绪,伤药便被路欣文快速换好。
她不可置信看着他走到木桌前坐下,生硬地吞了吞口水。
路欣文垂首,并未抬眼看她,只是温柔地问:“这几日辛苦你了,箭伤很疼吧?”
听他柔声细语,佟苓还不大习惯,所以迟疑片刻后,才后知后觉作答:“还、还好。”
不知怎的,见了他,佟苓便心情大好,即便是心乱如麻、复杂交错,也还是忍不住地开心。
看着他隽秀的侧脸,佟苓有一时的恍惚。
她到底在做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