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安梨捂着头,强忍着头痛感慢慢从地上坐起来。伴随着席卷全身的饥饿感,她只觉得喉间发苦,胃里止不住地翻滚几欲作呕。
好半天才适应了刚醒来的各种难受的症状,归安梨突然想起来了昏迷前的记忆。
原本自己不过在漫无目的地走着,想过流浪他乡,也想过跳江一了百了。只是还没等她彻底做出决定,便被一伙人围住了。接着被迷药迷晕,中途陆陆续续醒来过一两次,但每一次又被重新迷昏迷,以至于现在醒来脑子还有点不清醒。
这是昏迷了多久?归安梨用力按压住了饥肠辘辘叫个不停的肚子,这样才会好受一点。
刚适应黑暗不久,随着吱呀一声,某处铁门从外面被打开,泄进来不少光亮,归安梨被晃地闭了闭眼,有些许不悦。
“醒了?那就过来把字签了……会写字吧?不会就按手印,麻利的。”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捏搓了搓自己的八字胡,见归安梨没动静,心下了然,朝后边歪歪头,“把她带过来。”
男人背后一左一右两个女人走进,二话不说架着她就往外拎。
“饿了吧?只要画上押,丰富的晚餐就会朝你招手,别硬抗了啊。干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不是?再说,这里全都是我们的人,希望你不会犯蠢,动些什么歪心思。”
软硬兼施的话术确实有用。
归安梨被强按在地,双膝硬磕在地上,现在才渐渐冒起了痛感。她平静地看了眼地上的纸张,卖身契三个字大大地印在上面。
“请问,这是什么?”归安梨闷声问道。不知道为什么,总能想起当初归星河扔给她的那张婚书,相似的被动,相似的不知情,相似的,任人摆布。心中仿佛有什么快东西欲要喷涌而出,归安梨闭上眼,将那种冲动重新压了回去。
八字胡捻了捻胡须,得意一笑。他专门用搜罗到的小众语言来写这份卖身契,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,因为这点智慧,他可是在老大那边立了不少功。白纸黑字写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公正合理,看不懂也只能怪那些奴隶没文化。
“啊,这个啊,你填了就行,保证吃喝不愁,百利无一害。”
确实不假,归安梨暗暗冷笑。当了人家的奴隶,手握人权的奴隶主,张牙舞爪地驯养家畜都来不及,还会担心不管饭吗?
归安梨勾了勾嘴角,礼貌道:“请问笔在哪。”
八字胡倒是没料到这人会反过来笑脸相迎,只当她傻得可怜,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眼神里近乎虚伪的温度。
“请便。”八字胡递出一支钢笔。
确认无误后,八字胡便打发人带归安梨去吃饭了。毕竟是商品,没照看好反而会亏损盈利。
前面有一个人带路,后面另一个跟着,中间的人根本没有做小动作的机会。
归安梨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冷汗。不着痕迹地垂眸,看了看手里半截藏在衣袖的钢笔。
几分钟前,她先是小心翼翼把笔藏进衣袖,然后开始装肚子疼,硬是让八字胡连忙把她赶到食堂来。
左手握得更紧了。她可以自我了断,但绝不允许其他东西来干涉她的决定。
归安梨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不识字的样子,所以比起透露个人信息的指纹,她更倾向往卖身契上写一个假名。这种行为不排除有先例,如果被发现,这帮人也必定会有相应的措施。所以无论如何,她都不能坐以待毙。得主动出击。
所谓的丰盛的晚餐,也只有脏旧断了半截腿的木桌,和上面一盘已经没了热气的馒头。归安梨拿起一个,已经冷得硬邦邦了,也不知道放多久,有股隐隐的酸味。
再三犹豫,她还是放进了嘴里。毫无属于食物的味道,又面又噎,呛得她一阵咳嗽,牵动着许久没进食的胃部,顿时难受得没了食欲。
“请问有水吗?”
“好像D区有……”身后的人刚说出口便被领路的人一个眼神打断。
领路人倒是毫不客气,“娇生惯养的人我见多了,到了这里不会还以为别人是你的管家吧?不过嘛……要是钱到位,一切都好说,就算你想吃山珍海味,睡软床,给钱我们哥俩帮你安排。”他搓了搓手,丝毫没有在八字胡面前严肃的模样。
“可是我没钱。”
领路的人狐疑打量了她一圈,越发肯定她是有钱人:“不可能,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,哪个穷人像你一样?我劝你快点拿出来,还能免去些皮肉之苦。”
见她面露难色,身后的小弟不免出声劝道:“说不定她身上真的身无分文了,那些负责搜刮的人估计早把值钱的私吞了,怎么会留到现在让我们来拿?”
“蚂蚁再小也是肉,懂?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,谁保证他们全都识货,万一被我俩捡到漏了呢?再说了,老子辛辛苦苦跑一趟,赚点小费也是应得的。”
说着就要动手搜身。
归安梨神色微变,默默握紧了兜里的钢笔。用来写求救信号也好,用来防身也好,早早暴露总归是不值得。
“等等!我招,刚刚骗你们是我不对,我确实有钱!你……你们不要过来。”
领路的人这才停下,阴笑两声:“要不说我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呢,早这样不就好了,要是把你弄伤了,卖出去的价格也是要半打折扣,上头会怪我不说,对你我都不好。”
归安梨咬咬牙,佯装摸索的样子:“你别激动,我现在就把钱给你……”说着,暗暗暗暗在心底做打算。
“倒是快点啊,你她妈藏金呢?”
归安梨抄起手边的盘子就朝两人扔去,硬物对准面部直直飞来,他们连忙抬手去挡,找准机会,归安梨撒腿就跑。
来的方向肯定不能回去了,过来的这一路上,全是带有铁门的小黑屋。那么唯一能去的地方,只有往前走。她有注意到前面的门经常有人进来,只不过看到自己以及旁边的两个人,不敢惹事多留,又退了出去。
脚下全速奔跑,只希望前面人足够多,那两个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谈“生意”。
门砰地一下被推开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归安梨吸引过来,骤然安静。见没什么热闹可凑,小小的空间里几十号人又把注意力挪开了。
归安梨双手撑膝,大口喘气,待气息平稳后重新站直身形,转过身隔着一扇小小的玻璃门与着对面静静相望,眼里的嘲笑与嚣张毫不隐藏。
玻璃门很隔音,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,不过通过唇型可知:
年轻人也是当时跟在后面的人:‘劳莱,这可怎么办?’
劳莱:‘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,每天能问我十万个问题,你她妈脑子有屎吗?回去复命啊!还能怎么办?’
年轻人不自在地默默鼻子:‘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胡子哥?依我看,那女的……’
劳莱气急败坏:‘告个屁!告诉他,哦我的老天爷,我们正背着他悄悄做着他最讨厌的小动作,并且他妈的还被一个婊子耍了!被她耍了!是吗蠢货!’
餐厅里的东西被损坏了是记在他们账上,食物被浪费了也要从他们的工资里扣,无处泄愤的劳莱只好向归安梨竖起两个中指。
归安梨冷哼一声扭头就走,根本没给他继续发作的机会。
被无视的劳莱心脏一梗,差点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