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是荣续丹的效力过去了,到了后半夜,顾瑜觉得右腿一阵阵疼痛袭来,钝钝的,但足以让她额角汗湿。好在她有上次骨折的经验,静静平躺着,右腿用枕头架起,不因疼痛而胡乱翻动。慢慢的,大约是疲累,她渐昏睡过去。
清晨,丫鬟伺候顾瑜梳好了头发,拿来崭新的换洗衣服,她自己的衣服早在昨夜的混乱中脏污破损,不能穿了。
一个梳着双髻的圆脸丫鬟,名叫丹红的,小声嘀咕道:“今儿厨房是怎么了?到了这个点,早饭也不送来。”
另一个下颌尖尖,年纪更长些的丫鬟赔笑道:“姑娘,你且稍等,我去催一催,桌上尚有些点心,若姑娘觉得肚饿,可以先垫一垫。”
正说着,送饭的婆子丫鬟到了。丹红拉着臭脸,正要上前说两句,只见一个穿着银鼠皮长袄的妙龄女子进来,她立刻不敢吭声,诺诺垂手站到一侧。
那女子只是往屋里一站,姿态袅袅,便有一股妩媚之气。她梳着妇人样式的发髻,眉目弯弯,红唇嫣然,那胭脂的颜色调的极妙,让她的唇有了一股诱惑的味道。
顾瑜心下了然她的身份,微笑道:“小女顾氏,叨扰夫人了。”
宁雪嫣然一笑,指挥婆子摆饭:“顾姑娘说的哪里话,妾只怕招待不周,辜负了周大人的嘱托。”
可他们进院子时,明明听到阿呈嘱托不要惊动她。顾瑜不欲多惹是非,谢过她的好意。一张小小的红木圆桌,满满摆了十二道小菜点心和清粥,样样精致好看,更有几样是南方细点。
宁雪不着痕迹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。她听说阿呈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女子,又是叫大夫又是要人伺候的,闹了大半夜。她心里不踏实,起了个大早,打着送早点的名头,怎么也要来看看。
原本以为,生了儿子,周云旃会高看她一眼,没想到还是老样子,虽说是衣食无忧,但并不提接她入府,甚至连孩子名字都没取。
现在,周云旃又弄进来一个妙龄女子,怎会叫她不焦心。
眼前的姑娘,年纪尚小,应还未及笄,虽说面容清淡,可五官十分耐看。她在欢场中打滚了十年,见过无数美人,一眼便能确认,这姑娘再过几年,必是个极清丽的佳人。
顾瑜略略用了几口,她早餐爱用甜食,这些点心以咸点居多,不甚合她胃口,但清粥炖的极好,细碎的百合溶在米粒间,不知不觉,一碗便落了肚。
宁雪虽心焦,但也明白,她没有地位得罪任何人,因而一顿早餐,她仔细应对,笑着说些京城的玩笑话,陪着顾瑜用餐,竟也有些宾主尽欢的意味。
一阵匆忙的脚步自院里传来,稍后便有丫鬟禀告,呈先生来了。
阿呈本是着人送来药物,顺带送顾瑜归家,没想到见宁雪在此,他清朗的眉头皱起,略微有些沉了语气道:“宁姑娘,大人说过,客院不允随意走动。我这便让丫鬟送你回去。”
这话说得好不客气,宁雪登时脸色发白,勉强解释道:“妾只是听闻大人收留了一位受伤之人,因此特意令厨房细细准备,送来早点,并非有意坏了规矩,这便回去了。”
她似是惧怕阿呈,略略向顾瑜一福,离去了。
阿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餐食,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又看了一眼顾瑜,才道:“顾姑娘,昨夜之事甚大,街上均已戒严,不好胡乱行走。小人奉大人之命,请姑娘坐府上的马车归家。”
还是昨夜的马车,车角的铃铛声音清脆,随风微摆。
此处距离顾家所居的马市街甚远,车上无聊,顾瑜主动开口道:“我见京城官员的马车上,多坠有灯牌,铃铛倒是不常见,即便是悬挂铃铛,也多用黄铜,为何大人的车马,用这银铃?”
马车风吹日晒,银铃很快便会发黑,并不美观。
阿呈本来默默,见她开口,只得道:“姑娘说的不错,这铃铛的形制,听说是大人亲手绘制成,银铃也是大人要求的。”
周云旃?他会在意这些琐事?
顾瑜心下狐疑,不好再问,只微微一笑。
阿呈却开口道:“早上我见桌上咸点均未动分毫,是否是不合姑娘胃口?”
顾瑜答道:“我自幼长在江南,喜食甜点,让小哥见笑了。”
阿呈颔首道:“若说甜食,京中有几家老铺子做的甚好,姑娘住在马市街,那便是秋月斋最近,姑娘可曾买过?”
即便仅是短暂接触,顾瑜也已发觉,阿呈算的上周云旃身边管事的人,他性子沉默,突然说起甜点吃食这些琐事,多少有些不寻常。她小心应对道:“不曾,倒是听人说过。顾家初来乍到,对京城还知之甚少。”
阿呈似是若有所思,不再接话。
顾瑜心中忐忑,昨夜之事,到底怎么了?她从车窗外望去,平日熙熙攘攘的大街,现在几乎无人,大部分店铺都门窗紧闭,并不迎客。
阿呈将她送至顾家后,留下一匣药和对应药方,径自离去。
顾瑛扑上来,止不住啼哭,她被昨晚的事吓坏了。小方氏也担忧得一宿未睡,见她伤了腿,不由得也淌了眼泪,顾瑜费了好些功夫,这才安慰住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