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冯掌柜就别搁我这儿自谦了,咱俩实是一样人,你说呢?”裴老娘子眼带深意的看过来。
冯妙嫦心里微凛,面上却不露,“裴老娘子说笑了,不知找我来是?”
“老婆子是直肠子,来不得弯弯绕绕的,有话就直说啦!
昨儿下午我收到洛安那边儿的信,信上说了洛安前阵子出了件叫人议论不已的事儿,还是位高权重的裴尚书府上的事儿,或是因着我姓裴,对姓裴的府上的事儿就格外爱打听,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呢!”
冯妙嫦眼带冷意,“那我和裴老娘子还真不一样,我从不打听和我无关之事,更不会过问。祸从口出可不是白说的。”
裴老娘子不避不让,“不愧是燕七爷未过门的夫人,果然是不怕事儿的。”
“我瞧着裴老娘子也没什么事,我还忙着,得闲了再聊吧!”冯妙嫦就要起身。
“冯掌柜的别恼,我找你是说自己的事儿,可不是想同你过不去的,你不妨仔细看下我。”裴老娘子忙道。
听她话里透着蹊跷,冯妙嫦直视过去,“裴老娘子何意?”
“冯掌柜嫁到裴家时该见过裴尚书那一辈儿的兄弟姐妹了吧?可觉着有和我面容相仿的?”
脑里给裴三郎那些叔叔姑母过了一遍,在只见过一面的裴四姑那里对上了号。
冯妙嫦忽闪着睫羽压下震惊,“我不懂裴老娘子在说什么。”
“我是如假包换的裴家人,还是裴尚书一母同胞的胞妹呢,姐妹里我行二,裴尚书庶出的四妹和我很像吧?”裴老娘子自嘲笑道。
她没再为难冯妙嫦,自顾往下说道,“放心,我不是借着你的事想威胁什么,只是猜出你的事后,觉着和你也算同病相连,我这事压在心里快三十年了,再不找人说就真埋棺材板里了,如今遇到你可不就憋不住了。”
见她意态萧索,眼神苍茫,冯妙嫦也不免动容。
“你那是为着什么?”
“每年的庙会灯会不都有被劫拐的年轻女子么,我万幸成了其中一个。
更万幸的是,在路上我就想法逃了出来,又得搭上了好心人的车回到了洛安,前后不过五日,我也毫发无损再清白不过。
可满心欢喜的回到家里,亲娘倒想怜惜我,却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怕我带累了他的大好前程,根本容不得我回去呢!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不眼前摆着呢么?不然高门大户的裴家嫡出小姐怎么会在河西这样的不毛之地讨生活。”
“只是撵你出来么?那会儿的裴家倒比如今心慈手软些呢!”
确定裴老娘子没有恶意后,冯妙嫦没忍住感概了一句。
当然就是裴老娘子想要挟,她也不怕,既定下了要做个匪婆子,就不怕扛事儿。
“你过于淳厚了,在外面还是心硬点好。”裴老娘子心情忽然就好了,语气也轻快起来,“你可猜错咯,要不我怎么一猜就是你。
只是那会儿裴尚书年轻少了些历练,手段直接少了些迂回,所以咱俩虽都是死路一条,奔死的路上却是岔了道儿的。”
冯妙嫦被她的说法逗笑了,“哪里岔了道儿?”
裴老娘子也笑了,“你这里我那好弟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,借的是徐氏和你娘家的刀。
我这里我那好弟弟却没假手他人,自己带着心腹趁着月黑风高绑了我扔到了洛河里,是我命不该绝,绑我的绳松了,我被河水冲到了对岸才逃得一命。”
果然,裴府里看着是徐夫人掌家,徐夫人坚持的,裴尚书都要退让。
实际上裴府的一切都牢牢握在裴尚书手中,他容着徐夫人当家做主,不过是徐夫人行事都符合他的心意罢了。
裴尚书待至亲之人都这么心狠手辣的,更不会容着她一个外来的儿媳了,和裴老娘子一比,冯妙嫦忽然觉着自己那个不算啥了。
要是裴尚书授意徐夫人动手料理她,在裴府里孤立无援的,她根本就逃脱无门,这会儿她坟头的草都长起来了。
“这么些年你怎么过来的?”冯妙嫦忍不住问道。
“无依无靠的,一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弱女子在外面能有什么好路子。
不想堕入风尘,又没别的出路,凭着学了几年的琴艺,我进了教坊司,靠着歌艺琴艺闯出了些名号。
如今河西的这些家底儿,都是用那些年攒的银钱置办下来的。”
“柳八的亲阿婆也是教坊司出身吧?”冯妙嫦问道。
“冯掌柜蕙质兰心,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“这么些年,裴老娘子就没想着给自己出口气么?”
“你道我为何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河西?”
冯妙嫦了然,“裴尚书树大根深,确实不好撼动。”
裴老娘子接着她话道,“我无力撼动,冯掌柜却有此能力,不如你我联手讨个说法?”
冯妙嫦却不接茬儿,“裴老娘子说笑了。”
裴老娘子从荷包里摸出枚木牌放到案上,“若我能助冯掌柜开起名动天下的歌舞楼,叫冯掌柜日进斗金呢!”
冯妙嫦看过去,那木牌上刻的精美的芙蓉花图案,看着素雅无奇,却是上等的沉香木所制,一经拿出,淡淡的香气就丝丝缕缕散逸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