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算上马匹兵器战甲这些,养一个兵士一年咋也要六万两银子。
七爷又是个手面大的,绝不肯亏待跟着他的人,所以他那会儿才有“一年三五万不少,六七八万也不多”的话出来。
正缺银子的时候,七爷却没叫她交银子上来,而是让她调去布局对付徐夫人的生意。
她也是报复心切,昨儿洪四走的时候给了他六千五百两银子,五千两用做这回进货的本钱,一千五百两会交给赵兴带去洛安会合西岭留在洛安的人手,一起布局破坏徐夫人的那些生意。
这一下子就给手里的银子全清干净了!
冯妙嫦这会儿就后悔不该那么不拿自己当外人了,本就欠人那么些,这又拿人手短,可不就没立场说不了。
昨儿下午西岭帮忙的时候才说,七月前要收够五千人才行,一个是人少了练兵不成规模,二个是七爷这样硬杀到定阳城西边儿的乱局里,很快就会成为各方的靶子,没有五千人马根本支应不开。
这会儿就算她给手里收回来,还没捂热的一千六百两的利钱都交上去,加上西岭手里的有四千多两银子,也只够五千号人花用一个多月。
要是洪四他们来回路上毫无阻碍,再日夜兼程的赶路,一个月时候能回来还好说。
若是拖长了时候回来,就是立时给暖锅铺子开起来,真如西岭所说客似云来了,也赚不来多少。
定阳城的人口照古田城都差不少,有钱的大户又少,暖锅定价就不能过高,冯妙嫦估量着一个月能有百两银子的进账就不错了。
这点儿赚头于七爷每月所需的银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,几可不计。
且她在定阳城开暖锅铺子是为了多教出些人手,将来好随着云来货行壮大的商队出河西一路向东给暖锅铺子开起来,到那会儿日进斗金才可成真。
可眼前的难关该怎么渡过去呢?
不管她和七爷的事成不成,做一天七爷的大掌柜,她就不能叫七爷手里短了银子花。
虽西岭是玩笑一样和贾大说的,冯妙嫦却知道西岭手里该是没银子了。
三间铺子一年百两银子的租金,要是手里还剩二千多两银子,又是想和自己卖好的时候,西岭和七爷学的,对自己人一向大方,但凡银钱支应得过去,裴老娘子铺子的租金西岭该会替她这边出了。
怎么算也不应该呀?
压下疑虑,冯妙嫦叫茯苓点出一百两银子交给贾大,叫他拿给裴老娘子。
才看着贾大走了,就有听风院的仆从来请她,“冯掌柜,七爷请你过去说话。”
“好,我这就过去。”冯掌柜心头扑腾大跳,她很怕离近了的人能听到,让仆从先走了,她错开了不小的距离,远远地,一步一步慢腾腾挪着往听风院走去。
那仆从奇怪着一向爽利的冯掌柜今日怎么这么不痛快,走不多远就要回头看一眼。
等被仆从让进了听风院的书房,望见临窗摇扇而立的七爷,冯妙嫦虽极尽全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些,可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,一步错乱后,就走成了同手同脚。
还好这两个月不是白历练的,两三步后她就给步调顺了过来。
等走到七爷跟前时,心口虽还一阵一阵抽紧,面上却很自然平静。
“七爷叫我有事?”
“坐吧!”七爷摆手让她坐下,自己也坐到了对面,手一招,“呈上来吧!”
冯妙嫦这才瞧见西岭脸上虽堆着笑,瞧着却苦巴巴的,眼神也是躲闪着不往她这儿瞅,转身往多宝格上捧了个尺长的檀木匣子过来。
看匣子的雕工精美,就能知道匣子里该是很贵重的物事。
西岭给檀木匣子放到两人中间摆着的几案上又退开了。
冯妙嫦直觉不好,想说点什么岔开这个节骨眼,头里却像塞了棉絮,什么话头也想不起来。
只能木呆呆的看着七爷给那檀木匣子推过来,“打开看可还能入眼?”
冯妙嫦想夺路而逃,可对上七爷深幽不见底的眼神,她连起身都不能,手上就跟自有主张一样伸过去打开了匣子。
立时被满匣子的珠光宝气晃了一脸,撇开眼,冯妙嫦压住心慌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,“是要我拿去换银子用作军饷么?”
“傻么?要换银子还用你,定阳城里你这会儿可没西岭熟门熟路。”七爷哼笑道,“都是这阵子黑吃黑来的,虽不是什么上好的,先给你把玩吧,等咱们有钱了再给你补好的。”
不是说容她想几日的么?转天就来了这出!
冯妙嫦快要疯了,顾不上七爷就在眼前,眼神凶狠地盯住西岭,“你……你言而无信!”
“你们两个这是有什么官司?”七爷敛了笑,眼神发凉。
西岭急出了一头汗,先朝冯妙嫦讨饶地笑着,“真不是,是话赶话漏出来的,我不是存心的!”
转头对着七爷时又来了埋怨,“都说了冯掌柜脸皮薄,先由我中间来回传话递东西就好,你非说熟人用不着这样,这下给我装里了吧?我都应了让她避几天的。”
七爷啪的给手里的折扇合上,冷笑道,“若不是你含糊其辞的,我能如此?”
西岭嘿嘿陪笑着,只管看着冯妙嫦,“七爷打小在寺里长大,俗世规矩他一概不知,冯掌柜看在你们马上合为一家的份上,体谅他一回吧?”
他又指着檀木匣子,“你将才猜的也没错,没跟你要银子,可我手里也没剩银子了,这些原本是七爷叫我留了换银子发饷再应急的。
知道你应了,可这样的荒僻之地,置办不到像样的东西不说,礼俗上也要从简,七爷觉着委屈了你,就想拿这一匣子珠宝给你权作聘礼……”
“就你话多!”七爷没叫西岭往下再说。
冯妙嫦整个懵在那儿,以七爷的傲气,知道她还没应下婚事,怕是再也不会见她了。
再没什么可转圜的了!
看西岭从未有过的慌乱,冯妙嫦知道不是他故意弄鬼,应该真是话赶话的造成的误会,让七爷以为她应了。
既然她做不到这辈子都欠着七爷的恩不还,就只能应下婚事了。
冯妙嫦心里口里一波波的苦意上涌,可脸上还不能露出来,更不敢看向七爷。
只涩声道,“正是处处用钱的时候,我手里也没银子交上来,这些还是换了银子留在刀刃上花用吧,我也不看重这些……”
七爷却执意给匣子推过来,“你拿着就是,明儿我就往西边儿去,现花用的总能划拉回来,还是那句话,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么?”
见七爷目光灼灼地盯住她,大有她不接就要给她塞过来的架势,冯妙嫦只能应了,“那我先拿着,等七爷不凑手的时候可以和我拿。”
七爷莞尔,“要到拿你私房的地步,我还混个什么劲儿!”
西岭抹了把额头的汗,堆了满脸笑,“就是,就是,七爷再难也不会克扣你的。”
虽说西岭是无心之过,冯妙嫦也还是气。
这会儿更见不得他好过,“说给我顶铺子,怎么还叫我自己出租金,你怎么给七爷当的家?百两的银子都拿不出手了?”
西岭脸跟着垮了下来,凑过来跟她道起憋了一肚子的苦水,“上有命我敢不从么?七爷都没和我说,就和西边的孜羌人部落买了五百匹马,一匹马五十两银子,还跟人说好了一个月后带足银子跟人提马呢,整整两万五千两银子,咱们什么家底儿,这要从哪里出呢?”
冯妙嫦抽了口凉气,给自己的苦处都抛了,“两万五千两!黑吃黑也抢不过来吧!”
不满地转向七爷,“七爷你也太能花了,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以为刮阵风就有钱挣了?之前不是说好了等秋上给你一万两银子就好了么,这是要坐地涨价么?”
眼神咄咄逼人,直问到了七爷脸上。
西岭张口结舌地看着,像不认得她了一样!